郭宁策马折返军堡,还没下马,就看到二层的步道上,杨诚之捧着一摞卷宗,匆匆往郭宁日常起居的正堂方向去,而隔壁一间屋里,移剌楚材如往常一样奋笔疾书。
之所以看得清楚,因为他的屋子大开正门窗,一排吏员就等在门口,拿到了移剌楚材的手令,立即奔出去办理。
郭宁仰着头,看了半晌。他叹了口气,对身旁的亲卫们道:“忙了一上午,笑得脸都酸了,本想回中军休息休息……看这架势,回去以后又得对着如山的文书,实在是头痛。”
倪一应道:“节帅别忘了,看完了文书,下午还有另两场呢。”
郭宁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军人的习惯,让郭宁做决定格外利落。而一旦下了决心,就要立即去办,完全不需要聚集多人反复商议,而务求雷厉风行。
便如今日,各部新军出行,上午两部出发,下午两部随后。而那两部人马的粮草、辎重、兵器、路线、军马调配等事务,直到现在还没有最后敲定。移剌楚材身为判官,固然是最忙的,但需要定海军节度使亲自签押认可的文书案牍,也不在少数。
郭宁不太喜欢那些文书案牍的工作,但也深知一支军队乃至一个军政集团,绝少不了中枢掌控,而且许多成败的关键就系于中枢。
他想了想,指了指阿多:“我的起居院落里,有架木屏风,你见过的。快去搬出来,安置在晋卿先生门外,挡一挡海风,免得着凉。”
阿多立即去了。
郭宁又想到一事:“那个李全的使者呢?不是晋卿接待的么?”
“节帅检阅萧摩勒所部操练的时候,晋卿先生送他走了。”
郭宁点了点头。他转回身,视线投注军堡之外。
军堡以外,萧摩勒所部沿路行进,远远看去便似一道长蛇。郭宁伸手拍了拍马鞍旁边的铁骨朵,若有所思地慢慢道:“李全貌似谦恭,其实城府甚深……不过,我已经吩咐过萧摩勒,该怎么应付。”
就在过去的两天时间里,定海军新成立了四个钤辖司,下辖十七个都将,合计四千余人的兵力。这四个钤辖司一旦成立,立即被派遣出外,任务是配合燕宁、张荣、严实、董进等人,进入潍州、益都、淄州、济南四个州府,但沿途不占土地,不牵扯地方,只确保山东各地避往莱州的百姓沿途安全。
这几年里,朝廷的用兵重心持续北移,山东东西两路本就暗流汹涌。统军使完颜撒剌占着几座军事要塞和大城,装作看不到杨安儿、刘二祖的势力无远弗届,摆出太平无事的架势,其实底下都已经被各种地方势力掏空了。
蒙古人这一来,完颜撒剌避不敢战,更丢了最为富庶的济南府,连带着朝廷的声望也被踩到了泥潭里。往日里不敢乱动的许多势力,无不乘机而起。
如燕宁等人,都有见识,有眼光,看重定海军的骁勇善战,也看出了郭宁帐下俊彦云集,故而来投。
但更多的势力,或者是鼠目寸光的土霸恶棍,或者是早就心怀造反念头的好汉,甚至还有重新纠合起来的女真人猛安谋克镇防军,他们出于各种各样的因素,陆续作出各自选择,而他们眼中值得效忠或者亲近的势力,和燕宁等人并不一样。
故而燕宁要招揽民众,路途中自然不可能一帆风顺,难免有些小规模的军事冲突,或者其它难事。这些正好拿来练兵,郭宁放手放权给那几位新任的钤辖,也乘机看看,自家提拔的军官们是否可用。
这两州两府的范围内,还有几家,是早就具有强大实力,足以自家支撑一方局面的。比如郭宁的近邻,潍州北部昌邑县的大豪李全,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从去年起,李全就实际上控制了整个潍州。趁着完颜撒剌闭门自守,而郭宁与蒙古人鏖战的机会,李全突袭了潍州刺史独吉世显,将他杀死,然后派了一个叫郑衍德的使者,拿着独吉世显的脑袋和似是而非的口供,送到了莱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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