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就医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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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神授
    时间回溯到卡维进市立总医院的一周前。

    伊格纳茨的这台剖宫产其实和卡维做的那台情况很相像,同样是下午的手术,同样是临时增加的手术项目,购票情况同样火爆,票务开场不到一小时就被售卖一空。

    主刀是雷打不动的伊格纳茨,希尔斯和赫曼是助手,能让他们三人同台的手术不多,剖宫产确实能算一个。

    “手术很艰难,真的很艰难。为了抓紧时间,我下刀的速度太快,我不知道刀刃进入子宫之后会切到什么东西,也难以控制产妇的出血。”

    伊格纳茨似乎又回到了熟悉的手术剧场,身旁是信任的助手,远处是充满好奇和等待胜利的观众,手边则是需要争分夺秒的子宫和孩子。

    他叹了口气,没有逃避失败:

    “我现在依然能记起当时手术切口的样子,眼前一片血红,手中是温暖粘稠的质感,鼻尖残留下的血腥气,都在听到那句‘产妇脉搏消失了’时被瞬间点燃。各位应该都有过那种感觉,就算拼尽了全力,依然只能看着鲜活的生命在自己手里慢慢消逝”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伊格纳茨教授。”

    “我们必须学会忍受这种痛楚。”

    “不要过分自责了”

    台下都是伊格纳茨的同僚和竞争者,也都是医生,是过来人。他们深受这段话的影响,很快就冒出了许多无奈和认同的声音。

    “好了好了,好歹是手术讨论会,不是布连坦诺教授的情感小课堂【1】,再说外科手术本就不该代入太多私人感情。”伊格纳茨连忙给慢慢渲染起来的沉重氛围踩了刹车,“感慨到此结束,我们还是专注于手术本身吧。”

    产妇是位18岁姑娘,在手术前两周开始出现少量不规则流血,量不大,但出血一直存在所以很快就被诊断为前置胎盘收入院。

    手术当天的中午12点,产妇的出血量忽然开始增大,伊格纳茨就在病房,迅速敲定手术,拉着已经陪自己训练好一阵子的希尔斯、赫曼一起进了剧场。

    手术的准确时间在下午2点11分,16分麻醉结束,同时伊格纳茨的手术刀片切开了产妇的肚子。

    然而接下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打击着伊格纳茨对于剖宫产的信心。

    “产妇的出血太过猛烈,可见范围内全是不断涌出的暗红色血液,能见度为0。当时的吸引器抽吸速率很低,我无法找到出血点,也没办法做缝合。希尔斯一直在帮忙暴露视野,我也在尝试用缝合针做盲穿,但好几个位置都不理想,血止不住”

    伊格纳茨越说声音越轻,真想要立刻去掉个人感情并不容易。等他深吸口气,稍稍做了些调整这才说道:

    “取胎的速度并不慢,虽然没法和那几例罕见的成功剖宫产相提并论,但请相信我,我们的速度一点都不慢。可惜的是,当胎儿取出之后,子宫出血越发严重,连选择切除子宫的机会都没有留给我。”

    虽然从内容上来看,取胎速度已经符合了伊格纳茨的预期,但事实上,整个过程还是出了些瑕疵。

    剖宫产手术需要最少配备起码一名护士和一名助产士,护士可以帮忙传递手术器械,助产士则是帮忙取胎和对胎儿的身体负责。

    当手术即将开场的时候只有护士到了,助产士一直都没有出现。事后才知道她因为趁中午时间急着回家照看老人,在路上不小心崴了脚,这才误了时间。

    产科病房人员实在紧张,产妇的出血量也不允许等人,所以伊格纳茨就拉上了那三位学生去了手术剧场。

    取胎是个技术活。

    助产士取得越稳,手术所需做的子宫切口也就越小,出血量也就越少。如果取胎技术不到位,那就需要划开更大的切口,也许口子只是长了1-2cm,但出血量很可能翻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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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助产士不在,伊格纳茨只能自己尝试取胎,所以切口会偏长一些,速度上也略有欠缺。

    而三位学生在这期间不仅在传递吸血海绵、纱布条时拖慢了节奏,还不小心踢翻了置血的玻璃瓶,弄得现场一片狼藉。

    事后他们少不了挨骂,但伊格纳茨自己很清楚,就算助产士到了,三位学生没有出错,手术也很难成功。子宫的出血量实在太过霸道,完全不和自己讲道理,取胎的速度就算再快上30秒,他也很难止住切口的渗血。

    “我觉得问题的核心还是止血和后续的子宫缝合。”伊格纳茨解释道,“只要能解决掉这两个难点,剖宫产的难易度就会发生根本性变化。”

    这是他在经历了多台剖宫产手术的失败,以及和卡维反复探讨之后总结出的经验。

    但作为同场上台的另一位外科医生,也作为剖宫产失败的典型代表,他的观点却和伊格纳茨不同:“伊格纳茨医生的想法太过理想化了,上了年岁之后,我越发觉得外科手术并不是万能的。”

    伊格纳茨此时还没有下台,被主持人的一把椅子留了下来。

    他隐约能从这句话里听出些不一样的东西,但考虑到会议的重要性,还是没有点穿:“当然不是万能的,但在胎位不正、前置胎盘和产道狭窄时,如果可以找到另一条分娩渠道,肯定能挽救不少妇女的生命。”

    “真能挽救?如果它一开始就能提升些存活率我或许还能信,可现在看来并没有。我希望大家跳出原来的框架,不要去想手术该如何完善,而是多想想这么做是否真的带来了预期的结果。”

    伊格纳茨一直都认为卡维才是这场例会的搅局者,但听了眼前这位医生的表述,他忽然发现对方更像一位搅局者:“马西莫夫医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剖宫产我也做了不下20台,除了早年有三台保留子宫的侥幸成功之外,其余全失败了。”

    马西莫夫已经五十多岁,逐渐走下坡路的手术技术或许不如伊格纳茨,但他的手术经验相当老道,也算得上一位身名显赫的主刀医生。毕竟伊格纳茨还没毕业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在圣玛丽医院做截肢术了。

    只是那么多年过去了,他的思想也发生了些变化,从字里行间不难听出他对外科手术未来的悲观态度:

    “外科手术还需有个度,不能想切哪儿就切哪儿,想在哪儿打洞就在哪儿打洞。剖宫产现在已经突破了手术能力的极限,是逆天的行为。”

    “难道就这么看着产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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