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利族长,又见面了。”离腊月末越来越近了,夏州城中渐渐多了不少党项人。他们提前来,一是表示恭顺,二也是顺便做点生意,比如野利经臣一行百余人就带来了许多药材、皮革、蜂蜜,打算在夏州售卖。
“大帅这一年东征西讨,声名播于四州之地。某即便是在山上,亦得闻大帅之威名。”野利经臣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道:“祭天大会办完后,大帅的威势会更上一层楼,镇内无忧矣。”
“叛将拓跋思恭尚未授首,据报其已至灵州,与河西党项勾结在一起,某实难安心。”
野利经臣无语。他也不知道邵树德这个“据报”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如今看来,大帅对灵、盐二州是志在必得了。只是,朝廷那关过得了吗?
须知如今之天下,朝廷虽然威严尽丧,但到底架子还在。有些嚣张的藩镇,比如魏博,已经迫不及待动手侵攻邻镇了。但这种出头鸟,不用过多理会,朝廷现在确实没法直接拿你怎么样了,但间接的手段还是很多的。
更何况,现在谁也吃不准各镇节帅对朝廷是什么态度,谨慎点的都不太敢动手,要动手也得有个糊弄得过去的理由。李克用这厮现在应该是吸取教训了,当年手握两三万兵马,竟然产生了天下在手的幻觉,最后被诸镇围攻,差点没法翻身。
要动手,就得有个理由,这是野利经臣一个党项酋长都明白的事情,那么邵大帅打算用什么理由呢?
“大帅,京西北八镇到底与其他地方不同,须得谨慎。”说这话时野利经臣也有些唏嘘。
他们党项人就散居在京西北八镇,夏绥、灵盐最多,其次是鄜坊四州、天德军、振武军,泾原、凤翔、邠宁也不少,反正都是离关中很近的地方。一旦作乱,朝廷立派大军而至,杀得他们人头滚滚。
可如果换到离京城远的地方,朝廷还会如此在意吗?不一定了!
如果京西北八镇之间互相吞并呢?朝廷肯定也会惊慌失措,要出手段制衡。如今大帅看起来还是个忠臣,朝廷也挺信任的,可若是悍然吞并灵盐,朝廷会不会号令其余诸镇并力讨之呢?这个可能性不低啊!
“某打算派人整修下芦子关、木瓜岭、青岭门、石堡城等关隘,并遣军驻守。”邵树德说道。
野利经臣噎住了,看来自己是白说了,大帅铁了心想打灵武。这几个关隘,都是夏州与邠宁、鄜延之间的要冲之地,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只需派少量军士驻守,外人就很难打进去。这是夏州的地理优势,也可以说是劣势,关起门来做土皇帝不错,但对外联系也被限制了。
“野利族长勿需如此惊惶,某也没说现在便要如何。与朝廷之间当然还有一番公文来往,首尾定是要处理好的。”邵树德笑道。
他当然不会傻乎乎上去就硬打,那样也太扎眼了。
最近他将任遇吉从衙将中调了出来,到幕府下面新组建了一个曹司:听望司。
听望是军中术语,即探听敌军动向、查看其情况,取这个名字,主要是为了遮掩一下。听望司的主要职能还是开展情报工作,目前人手少,主要在镇内活动,从商队那里收集消息,然后整理、归纳、提炼。
任遇吉从灵武过来的商人那里得知,朔方节帅李元礼削减军中赏赐,士卒们忍到现在,已经忍无可忍,随时可能爆发叛乱。
这事已经与丘监军密谈过了。监军族人这会正陆陆续续搬来夏州住,算上家仆婢女,估计四五百口人,这是将丘氏完全与他绑定在一起了,所以很多事完全可以直接谈。
丘监军的意思,还是得走一走门路。如今杨复光病死了,田令孜只手遮天,对他不满的人相当多,西门氏就是其中最大的一股力量。他们现在非常看重外镇武力,当初邵某人能当上夏绥节帅,西门氏也是出过力的,这次或可同样借他们探听朝中风色。
只是,这样一来注定要和田令孜之辈对上了。
邵树德对此感到无所谓,特别是他曾听说田令孜某个姓薛的假子,当初还想让魏绲献妻,对小封垂涎三尺。这不弄死你就怪了!
“大帅既有通盘谋划,某也不便多说什么了。灵州那边,不是很熟,破丑氏、米擒氏向来跋扈,不把我们野利氏放在眼里。大帅若讨灵州,怕是帮不上多大忙。”野利经臣说道。
“此事不急,慢慢等机会便是。”邵树德说道:“先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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