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河两岸,这几日天降碎雪,于是许多渔夫纷纷泊好了渔舟,将渔网收起,不再顶风冒雪外出行船打渔,而是跑到新修成不久的燎河桥抛网,或是朝河水正中投下捕鱼的笼篾,省事得很。
在那位王公子离去后,村落之中不久便来了一群制桥工匠,其中年纪最长者,年逾古稀,却依旧是拄杖而来,端坐在河岸边上绘图,即便天气转凉,亦是不避。
造桥一事难易如何,实在没个定论,不过既然有许多壮丁与制桥巨石,更兼五六十位手艺精湛的工匠,制桥一事,便显得格外迅速;工匠与壮丁到来村落不出一旬光景,便已然绘出一份草图,再经众人捋顺删改,仅仅半月时日,桥图便已完备,随后马不停蹄筑基建桥。
那位年岁不小的主薄,听闻有修桥工匠到此,愣了半晌才大笑出声,随后便跟随这群筑桥工匠壮丁一同商议修桥之事,忙前忙后;天景转凉,还特地自个出银子,给前来参与修桥的工匠壮丁一人发了一身精致棉衣,茶水宴请,住处吃食,安排得妥当至极,生怕这些位吃住不惯撂挑子,分明是个上了岁数的老人家,却是低声下气百依百顺,始终笑脸相迎。
也好在赶来的这些位工匠与壮丁进度奇快,冬雪初落,燎河便修成了三座五马同行的结实长桥,贯通河岸两侧,不但过往时候无需再撑船渡河,桥面宽阔,撒网捕鱼,更是便捷;村落中人也无需再于河水冻结时,艰难踱步于冰封之上凿开微薄冰层,只在桥上扔下枚大石,便可下网。
三座长桥,百户性命。
“看来那位王公子,当真没说假话。”细雪飘舞,老主薄独立桥头,瞧着浩然大河宽顺直下,风起银粒,不知不觉就将一双昏花老眼眯起,纵使万千雪丝入鬓,心头还是热乎至极。这三座桥起得容易,可谁又晓得这些年背地里,本就腿脚不便的老主薄跑了多少趟桥工驿,写了多少回信折,就连县老爷亦是于心不忍,可怎奈那些位桥工实在要价离谱,也只好作罢。
只有靠水吃水的燎河上下百姓知道,这三座大桥,能保住多少性命,也只有为官多年的老主薄知晓,那位公子看似年纪尚浅,可却是一言九鼎。
大概这位王公子日后,也能坐到那位大员那般高的位子上,大概再过个十载,颐章将会冒出一位为民请愿的重臣。
老主薄无意中摸到花白胡须中的米粒,颇不好意思地笑笑,瞅见四下无人,便费力地直起身子,将双手揣入那身旧官袍袖口之中。
主薄职微,同那些位可列朝堂的大员相比,官袍当然是要朴素不少,不说正身上纹鹤绣虎,就连官袍底色都是浅青,瞧着便十分素淡,但老主薄这件官袍,却是与其他同阶官职不同,官袍前襟绣有一点水纹。
颐章官对于袍花色纹路规矩甚严,凡官阶不足入皇城早朝者,袍色皆为淡素之属,更无绣纹,凡私自损坏官袍或自行纹花者,杖五十,官降四级。对于显官而言,杖五十可免,接连降四阶,不出两三载,便能再凭自个儿的本事人情再度攀将上去,可对于小吏而言,这官降四级便是布衣,哪里还有翻身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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