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博走后,几个司礼监的大太监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曹醇,随后纷纷甩了袖子走人。
一旁低头候着的江半夏喊了声:“干爹?”
“咱们也走。”曹醇挑起细长的眉毛轻嗤了一声,都是泥潭里出来的,谁又能比谁高贵到哪里去?
乾清宫本就是庆文帝的寝宫,只不过近些年庆文帝开始信奉道教,朝会减少,这里就成了他清修处理政务的地方。
曹博脚步轻缓,他捧了茶盏缓缓放在庆文帝手边。
正靠在凭几上读经的庆文帝瞥了一眼茶盏里的茶叶,他道:“今儿个的茶汤澄透,闻上去清香扑鼻,可是今年的新茶?”
“主子猜的没错,这是今年的新茶。”曹博又道:“正儿八经的明前龙井。”
庆文帝捧起茶盏小啜了一口将茶盏拿到眼前细看:“清香绵软,一芽一叶也整齐漂亮,是好茶。”
“就是太奢侈。”庆文帝放下茶盏叹道:“如今国库不丰,这种耗财耗力的东西就不要再往宫里送了,省下的都拨给前方军队。”
“老奴明白。”曹博应道:“回去就嘱咐他们不要再呈了。”
庆文帝单手点着凭几,他突然问道:“你跟着朕已经几个年头了?”
“回主子,二十九年零三个月有余。”曹博脱口而出。
“还是你的记得清楚。”庆文帝笑道:“那个时候朕还不是皇帝,你也不是掌印,二十九年呐,就这样匆匆过去了。”
庆文帝不禁感叹起光阴飞逝,但他又十分欣慰,大铭虽然连年战事不断,但总体还是在向前的,当年横霸朝廷的势力也被他养的“恶犬”纷纷咬死。
这些他一手培养出来的‘恶犬’,在过去二十多年里为他扫清了无数障碍。
但这样远远不够,他年龄大了,日渐流失的生命让他惶恐,庆文帝开始将视线转向这些‘恶犬’。
他浑浊的双眼似乎看到自己死后,自己亲手培养的‘恶犬’将整个大铭纳入囊中,他的子孙被屠杀殆尽。
这也是庆文帝生平第一次觉得有些事情的发展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他必须要在死前将这些恶犬束缚住或者杀掉。
如今,也该到收尾的时候了。
“朕最羡慕的人就是你,儿孙满堂。”庆文帝玩笑道:“朕也只有三个儿子。”
“主子真是折煞老奴。”曹博笑了起来:“咱家的儿孙十个指头就能数的来,可主子您是天下之人的君父,全天下的子民都是您的儿子。”
“是啊,全天下的子民都是朕的儿子。”庆文帝伸出手道:“朕是皇子们的父亲,亦是天下之人的君父,手心手背都是肉。”
庆文帝两手交叠在一起,他道:“当父亲的总要多操点心,东厂的人你也该好好管管了。”
“是,老奴下去就办。”曹博心里长出一口气,万岁能这么说,证明之前的事儿就算揭过,不论是赵翰还是孙丘民的事。
“是‘管’不是‘办’。”庆文帝强调道:“儿子犯了错,父亲应该反思自己,而不是指责。”
“老奴受教了。”曹博从庆文帝的话里听出了第二重意思,都是‘儿子’,庆文帝不追究东厂下的狠手,意味着他也不会去追究大皇子,算是两面让步。
“朕已经让陆埕带了人连夜去宁陕暗查茶马之事。”庆文帝闭眼道:“再等两个月,茶马之事就会水落石出了。”
“大铭今年必须清了北边的战事。”
庆文帝疲惫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正如他所说的,他是天下人的君父,岂能不管天下之人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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