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疾驰,傍晚时分玉昔帖木儿终于摆脱了宋军的追击,率军退入了嘉定城。多日前宋人撤离前的一场大火已然烧毁了县衙周边的所有建筑,地上落着一层厚厚的黑灰,街上空空荡荡,只有被主人抛弃的流浪狗四处游荡,在残垣断壁中寻找食物,看到有人进城,起初还吠叫几声,但是很快便夹着尾巴消失在街巷中。
昨夜还是皓月当空,今天反而是阴云密布,此时竟然下起了小雨,夹杂着雪粒的雨水在风的作用下抽打在脸上冰凉透骨。可玉昔帖木儿的心却是更凉,亲兵们已经寻到一处保存尚显完整的院落,清理出一间屋子,并点燃了几个火盆,很快暖和起来,但他木然的坐在一旁,希望这些日子就是场噩梦,早些过去。
那日玉昔帖木儿率领大队人马从常熟悄然撤兵转路南下,情形与他料想的差不多,宋廷并没有想到自己会突然转变进攻方向,放弃进攻平江或是昆山,而是在昆山城外虚晃一枪向嘉定而去。沿途所过的村镇皆不知有变,并没有撤离,洗劫的物资使他们即将无米下锅的窘境得以稍缓。
但玉昔帖木儿知道对于十万大军来说这点儿东西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法改变缺粮的现实,只有攻下一座稍大的城池才能略微缺粮之困。而在常熟久攻不下,不得不黯然撤军,又避开前有重兵布防的平江和昆山,嘉定就成了维系自己继续南进的重要补给站。
现实却是如此残酷,闻讯的嘉定县令竟然如此决绝,一把火将县衙和官仓一把火给烧了,而玉昔帖木儿和众将的分歧也就在此时产生了。山东河北都万户塞散纳以为己方的行踪已然泄露,前方宋军必有准备,很可能就是一个陷阱,不可继续南进。应该趁当下各部兵力完整,尚有一战之力迅速回撤,夺回通州渡口,返回淮东。
河南淮北都万户哈土孙虽然没有明言反对继续南进,但是也对改路南进十分有意见,对奔袭百里不仅兵困马乏,还落了一场空,失望之极。抱怨还不如在昆山与宋军一战,以为宋军也许就是虚张声势,摆下的就是空城计,而如今他们白白的错过了机会。
玉昔帖木儿知道自己在南渡的那一刻便踏上了条不归路,胜则直取临安,建不世之功;败在身败名裂,战死疆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走回头路。因此起初还试图说服众将,称己方突然改变行军路线,让宋军的部署全部落空,即便现在得报重新调整部署也需要时间,且前方即无坚城可守,也无重兵驻防,己方正可趁隙跳出宋军的包围圈,并趁其慌乱调动之机,将敌各个击破。
玉昔帖木儿判断,这已经是宋军在江东最后一支机动力量,只要将他们歼灭,临安就无兵可守,而其它各处的援军根本救援不及。但是自渡江后连连受挫,军将们对他描绘的美好前景依然充满质疑,仍然认为此时撤军才是上策。无奈之下,他只能强令各部依令连夜进军,天明时必须渡过松江,夺取华亭县,有懈怠着军法从事。
大军稍作休息便出发了,但是行军速度始终快不起来,江东河湖众多,沿河区域水网稻田密布,给蒙元的机动和展开带来了相当不利的影响。泥泞的水田和沿江地段使战马举步维艰,他们只能沿着几条有限的大路行军,如果脱离驿路机动能力也将大打折扣。
十万大军挤在大路上行军,想快也快不起来。加上撤离的宋朝军民毁坏了渡桥,迫使他们不得不时常停下来修复渡桥,才能够继续行军。经过一夜的折腾,待中午前才赶到松江流域附近,而这时已经发现不断有宋军侦骑出没,随后前锋来报宋军已经在距河岸十里立寨,修建工事,挡住了前进的道路。
虽然获知宋军在前方拦截,但初时并没有引起玉昔帖木儿的重视,他依然以为自己突然改变行军路线,已经把宋军远远的甩到了身后,他们即便获悉从平江和昆山出发也不会那么快。因此他判定前方不过是宋军的小股部队,甚至只是附近的乡兵,根本挡不住自己的脚步。
于是玉昔帖木儿令前方迅速击溃拦路的敌军,夺取松江渡口。可前锋军很快来报,拦截他们的宋军并非是小股部队,而是宋军最为精锐的御前护军,且已经沿江全面展开,筑起了土垒,他们接连数次冲击皆被击退,无法突破宋军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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