癞痢头被带走后,我一整天没再见过他,直到晚上,他才拖着沉沉的躯壳回到病房。
进屋后他目光呆滞的坐到床边,精神恍惚,嘴里一直嘟囔着“出院、张主任”什么的,完全没了之前的欢乐模样。
看到一个好好的人被折磨成这样,我心里一阵感伤,来到他身边,轻声安慰说:“别胡思乱想了,这次出不去还有下次,总能出院的。”
癞痢头麻木的点点头,沉默了片刻,眼神忽然变得凌厉,一脸狰狞的站起身来:“狗日的张主任,他给我吃的药有问题!”
我被他吼的耳朵轰鸣,看了眼门外,连忙拉住了他:“你小点声,别把医生引来了!”
癞痢头甩开我的胳膊,不屑道:“引来医生怕啥,反正俺出不去了,正好跟他们好好玩玩!狗日的张主任,居然偷偷给俺换药!只要他敢来,俺一定弄死他!”
他越骂越难听,最后还问候了张主任上溯十八代的女性亲属,直看得我目瞪口呆。
我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从他的话里,我感受到了满满的世界恶意,联系他现在的表现,立刻明白了他先前那副老实的样子是装出来的。
“你之前的样子是装出来的,现在这样子才是真实的你?”
“不装的老实点,他们能放俺出去?”
他恶狠狠瞪了我一眼,又跳回到床上,翘起二郎腿说:“俺的演技咋样,你没看出来俺是装的吧?”
我想想他昨天憨厚的模样,跟现在的小混混样子一对比,感觉完全是两个人,不由苦笑着点头。
“就是说呀,俺演的天衣无缝,张主任是怎么看出来的?”
癞痢头挠挠斑秃的脑袋,忽然一拍手,恍然大悟道:“娘的,他根本没看出来!是俺演的太过了,引起了他的怀疑,这老狗真不是东西,因为一点怀疑就对俺下手!看来应该演的再正常点,嗯,你看这样行不?”
他说完走到我面前微微一笑,伸出手来和我握手:“你好,他们都叫俺癞痢头。”
见他还要演,我一阵气苦,拍开他的手,气馁的躺倒在床上。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被病人愚弄了,这些病人个个都是人精,跟他们比起来,我就像块谁都拿得动的积木,随便他们摆弄。
癞痢头神神叨叨的嘟囔着,在屋里上串下跳,一点也不老实,吵得我头疼欲裂,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我的眼皮越来越沉,想要睡觉,却发觉今天的气温格外的冷,怎么也暖和不起来。再加上癞痢头一直在旁边鬼哭狼嚎,弄得我一夜都没睡好。
半梦半醒中,天色蒙蒙亮了起来,我睁开惺忪睡眼,恍惚间看到癞痢头坐在床边,似乎一夜没睡。
我刚想起来骂他,他却站起了身,光着脚出了门,根本不给我发作的机会。
我看了眼他的背影,正纳闷他这么早出去干嘛的时候,小李大夫就走了进来。
他脸色很忧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以为他是来找癞痢头的,便说道:“癞痢头……”
他沉沉一叹,打断了我,面带悲伤说:“癞痢头不会回来了。”
我愣了愣,皱眉问:“他又转去别的病房了?”
小李大夫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昨天给癞痢头做电疗的时候器械出了故障,他……死了。”
我大惊失色,一时间瞠目结舌,又看看对面床铺,背后的汗毛悚然立起。
癞痢头昨天就死了,那陪我在病房里睡了一夜的是谁?
我头皮发麻,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总算明白昨晚为什么那么冷了……
小李大夫看了看我,安慰说:“别太难过,他已经不可能出院了,死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刘青山死的时候李半仙也说过类似的话。
现在我更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出院无望,还要每天被当成怪物看待,死亡也许真是解脱。
不过他显然安慰错了地方,我并不是因为癞痢头的死难过,而是被他的鬼魂吓得心里发慌!
见他误会,我也没敢解释,强笑说:“是呀,他解脱了,但我还要受罪……”
小李大夫皱起眉头,鼓励我说:“不要这么悲观,我一定会治好你的。你这两天有没有出现幻觉,有没有想起什么记忆?”
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情,坐到了我对面,拿出笔记本和笔准备记录。
经过这两天的见闻,我长了不少心眼,也不再像先前那样实话实说了,随口就撒起谎来。
“我感觉自己好的差不多了,没出现幻觉不说,还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情,恢复记忆只是时间问题。”
“哦,进展不错呀!”
小李大夫有些兴奋,在笔记本上唰唰的记录下来,一边问:“你都记起了哪些事,说给我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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