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厢秘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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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厢秘史之《弄竹马》
    第一回

    百秀春来竞吐芳,粉桃红杏梳妆忙。

    狂蜂自有浪蝶引,谁家莺燕逗娇郎。

    你且瞧那百花园内,蜂舞蝶绕,桃李争艳,自是华美。正说此时,却有一个少年郎闯进园内,煞时间让百花都失了颜色,那模样端的是明眸皓齿,不逊秋水;玉面朱唇,更比花娇。

    这妙童名唤作程玉笙,现年方十二岁,此回是上远房亲戚家来探望。方才他见那屋内见大人自顾说话,便偷溜出来玩耍,结果叫一个蝴蝶给引到花园,不慎迷了路,这才有了开头那一幕好景致。

    只说那程玉笙正在园内乱走乱撞,却无意间瞅见前头有一间书房,门正开着。他一时好奇,便钻进屋去,翻起那柜中书来。先瞧了面上几册,里头满是蝇头小字端端正正,读着头痛。又往里翻,却找出两个话本来,里头图文并茂,似是有趣,便坐在地下翻阅起来。这一瞧不要紧,就见图画中人尽是衣衫半褪,或手手相授,或口唇相交,或腰股相贴;原来这话本讲的竟是些床帏情事、龙阳秘戏。那程玉笙哪里懂得,只觉奇妙有趣,睁大了双眼仔细瞧来。才翻几页,就听门上嗞呀一声,打外头进了一个人来。这边忙将书往身后头藏,却听那人道:“藏甚么,又轮不着我来管教你。”小程再抬头细瞧,就见那人姿容端丽、行动风流,一双桃花眼正带笑瞧他;这才忆起了,这是刚来时见过的一个远房表哥,名唤做何连玺。这何连玺只比他稍长些,在个十四五岁上,正好耍子。此时便径直走到小程跟前,从他身后摸出那书来翻看一阵,也是啧啧称奇。要说二人正是对那回子事最最好奇的年纪,如此便头对头伏在地上,一同细看起来。那程玉笙从小家中管教得严,哪见过这种东西,只看了一会儿便觉心中鼓噪,胯下异样,直扭个不住。何连玺见了自然知是怎么回事,再说他同瞧了那艳图yín话,身边上又是那样一个妙人,不觉底下物事也涨硬了,索性大了胆子凑近程玉笙悄悄儿道:“上头写着这事情可舒爽哩,不如我与你也来弄一回试试。”小程正身子窘迫不知如何是好,听到能舒爽,面上一红便应下了。何连玺见他愿意,心下欢喜,忙教人背过身去,扒下了裤儿,在那细白屁股蛋儿上胡乱揉上几把,只觉手中嫩生滑溜,不由胯下又更硬?挺些。程玉笙教他揉得腰间有些麻痒,缩起身儿来直躲,嬉笑个不住。后头那人见此模样更加难耐,急忙忙儿按住了人,照书上写的放些唾沫在那话儿上,直对着前头穴眼里便放进了,滋溜溜地捣弄。小程初觉着屁?眼满涨异样,直哎呦了几声,扭个不住,而后叫那表哥连顶上百十回,却也渐得了趣味,只觉后头酥麻爽利,腰肢跟着晃荡起来。如此弄了好一阵,二人愈发快活,俄而一阵失神,竟是双双入了神仙境。小程待喘息稍住,见自个儿前头泄出些白浊来,有些慌乱,忙问那表哥。何连玺只答他不妨事,又拭了些自个儿弄在人里头的东西叫他瞧,二人嬉闹一阵,搂着亲一回嘴儿,复狎弄起屁股来。

    正当这两个闹得热乎,却听得有人在园中呼喊,正是来寻那程玉笙的。小程吓得一个哆嗦,胡乱将衣裳往身上一裹,便跑出了门。何连玺提罢裤子,也赶紧将几册艳书塞回柜内,一路跟了去。到了前厅就见那几个大人已带了程玉笙行礼,正是要跟自家告辞的模样。何连玺舍不得那表弟,直躲在后头跟他使眼色。小程见了又是面上泛红,趁家里人没注意,跑到何连玺跟前,自解下了脖子上的银锁儿塞到他手里。而后是一步三回头跟着爹娘归家去了。

    第二回

    不想这一分别竟是足足十年。远亲之间走动得本就不甚勤,期间程家又搬了一回家,总归小程是再没见过那远房表哥。

    却说那日别过后,程玉笙多念了几年圣贤书、知了廉耻,再回想起当年行径,只觉羞悔难当,颜面无存,自认有愧君子之道;是以几年来只终日闭门苦读,绝不肯与些yín朋匪友交好应酬。继而二十几岁上,程玉笙已中了进士,做了个翰林。照理说应是春风得意了罢,只是当年那一件腌臜事仍存于心底,害他至今对床帏之事讳莫如深,毫无兴致,便是个天仙女儿站在跟前也难能起意;至于平日那些个登徒子凡有来邀约拜访者,更是板了面孔一并谢绝。人见他性子冰冷如此,只背地里唤一声玉面阎罗,道是好皮相裹上块硬石头,着实可惜。

    一日这程翰林得了闲暇,便盘算着上街去走走。他平常因嫌阵仗大不愿坐轿,这回也是徒步出行,边走边逛,不觉便走至一条繁华道上。举目一望,道路两旁店家名号皆雅,经营的大多为文房器物、古玩字画一类,往来也尽是些文人骚客。程玉笙不由心道:想是我许久没出过门了,竟不知京城还有这么个不俗的去处。又左右端详一阵,忽见得不远处一间门脸内挂了幅扇面,甚合胃口,便入了那店去。进门相了一阵,见没人来应,欲唤店家。回头就瞧见柜台后头坐着一人,正眯了眼睛看书,面相却有些个眼熟,一时记不得哪里见过。此时只听门外有人喊道:“何兄在否?”柜后那店家搁下书合了扇子,笑道:“连玺在此,郑贤弟何事清早上门?”这边程玉笙听了只心中一颤,再细瞧那人眉目,可不正是当年那远房表兄。再说这何连玺,他早些年本也考得了功名,却因只顾享乐,不愿做官,便继承了家中一个店面,经营些玉器鸟笼、古玩扇子,都是供纨绔子弟耍乐的物事。平日里常是连门也懒得开,反而在外头同一帮好友赏花饮酒、吟诗作对,也算个小有名气的风流才子。

    此时那程玉笙见了是他,慌忙背过脸去要往外走;不巧那边郑姓书生打门外进来正撞见了,停下脚步一揖道:“哎呀,这却不是程翰林么!”程玉笙平常极少应酬,自觉并不认得此人,疑道:“敢问您是……”那郑生笑道:“家父也是于翰林院供职的,前几日还见过程兄,阁下却不记得了。”程玉笙这才回礼道:“原是郑大人的公子,失礼了。”郑生又答:“哪里哪里,是晚辈唐突。”而后又与人客套一阵,程玉笙便匆匆告辞。这边何连玺却是有心,待人一走,忙拉过郑生来问道:“方才那是何人?你可认得?”郑生笑道:“何兄你这是毛病又犯了。别光瞧了人家皮相好,那可不是个寻常好相与的。你且去打听打听程翰林的名头,出了名的玉面阎罗哩。”那何连玺却听不进他说话,心中只道:好个俏翰林,这等风采态度只怕凡世间也难寻得,倒似谪仙一般。若能结交与他,可算人生一大幸事了。

    要说这何生早便是风月场中常胜将,一盯上了便下手动作,不带分毫犹豫。这回结交朋友也如此,打听罢了,便让郑生带自己上门拜访。那郑生却连连摇头道:“使不得使不得,何兄你有所不知,程翰林最恨些孟浪之辈,上回那冯家少爷上门结交,也生生吃了一盅闭门羹哩。”何连玺思忖一阵道:“不妨事,你且将他住处告与我,我这里自有主意,不怕他不买账。”那郑生本是来找何连玺讨要折扇的,如此便拿人家住址跟他换了把扇子,二人皆是满意,各自散了。

    何连玺回到店中,便行起他那主意来。却说这主意不是别的,只平平常常一个拜帖。诸位看官要问了,那程翰林收的拜帖哪里会少,怎就瞧得上他的?您且看别人家那拜帖都是烫金纸样买好,主人家写几行字便送上。他这个却是不同,运足力气又是写又是画,一门心思要让那看帖之人上他的钩。书罢了帖子又端详一阵,自认无甚纰漏,便差人给那程翰林送去。

    却说程玉笙回府不多一会儿,就有小厮递上来一个拜帖叫他看。伸手接过了,就见好大一张素帖,上头但画一枝傲骨白梅,只着焦墨,笔法却深得心意;另一边上题了行诗,道是:“莹莹腊月梅,凛凛枝头霜。拮梢轻拂手,”再下头却没了。程玉笙正急于看那诗眼而不得,直叫它吊足了胃口。再把帖子翻来细看,见背上几行小字道:某月某日于某处,但求三五知己一同咏梅,静候君来。底下落款毓梅斋主人。程玉笙瞧罢只心中暗道:此等雅趣,又自戏称是个种梅花的,倒似高洁名士的做派,我不妨会他一会。如此便将那帖子收下了。

    第三回

    上回说到程翰林收了何连玺的帖子,便要赴那约去。

    帖上邀的是三日之后巳时。待到了时日,程玉笙着了身素白珍珠锻的暗花长衫,形容真是较那天上仙君也无二致。整罢了衣裳,他便照着那帖上地址寻了去。地方并不大远,到了就见一处极宽敞的院落,大门虚掩着,里头似是有些个谈笑声音。此时尚值早春,几枝白梅打墙头探将出来,开得正俏。

    程玉笙推了门进去,里头果有几人,正围了院中石桌立着,桌上有酒,似是已待了一阵子。他认出其中有位是郑大人的公子,便朝他拱一拱手。郑生见了连忙行礼道:“程兄来了!”乃向边上使一个眼色。就见本来背朝着大门的一人转过身来,上前迎道:“阁下可是程翰林?”

    程玉笙一见他,住了脚只僵在原处,心道一声不好,怎地这混账表兄又来添乱。却说别人既笑面相迎,他也不好失礼,只得回揖敷衍道:“在下程玉笙,表字瑾文。”他心知自己近年来样貌变化大些,早不是当年那娇憨模样,只盼这表兄认不出来才好。果然那何连玺豪无察觉,落落道:“久仰久仰。小弟何连玺,表字晏衡,便是这番请众位赏梅的毓梅斋主人。”程玉笙本厌恶他,却不想这就是那甚得情趣的毓梅斋主人,心中竟稍和缓些个。此时那郑生也凑上前来,笑道:“晏衡兄是南城才子中顶有名气的。”何连玺忙摆手称“不敢不敢”,又向程玉笙道:“久闻翰林美名,冒昧呈帖,还望原谅则个。既然贵客肯来,便与我等一同赏梅吃酒何如?”一番话说得程实难推拒,只得让二人引着上桌前去了。

    待郑生将桌旁几人一一向那翰林介绍罢了,何连玺便斟满了酒,邀他赏花行令。程玉笙本不愿应酬,这一提行令他倒想起那拜帖来,也不理边上站着的正主儿,只问郑生道:“帖上那半截子诗,最后一句应是怎个说的?”何连玺在一旁听了暗道糟糕,那拜帖是专为翰林所写,别人哪里见过?他这眉头一皱却是计上心来,抬手敬众人一杯道:“今日赏梅,须有个别致玩法。连玺不才,前几日随手作得小诗半首,道是:莹莹腊月梅,凛凛枝头霜。拮梢轻拂手……”说着就见那程翰林正紧盯了他瞧,便故意卖一个关子,合了扇子道:“后头却须得各位自个儿补上了。这一句既须是咏梅,又应得意趣;今儿个若是谁续得最佳,众人也都认可,我店中物件随他选一个拿走。”桌旁这几个听了齐齐称妙,纷纷吟起诗句儿来。

    先是一个黄衫少爷道:“莹莹腊月梅,凛凛枝头霜。拮梢轻拂手,花落沾衣裳。”满座皆笑称其意趣平平。而后又几人念过,众人一通褒贬罢了,仍未决出佳作来。此时却听得后头有人嬉闹不住。你道是怎的?原是一个墨蓝长衫的俊官人头上落了朵梅花,边上一个锦衣佳公子正拉过他手来调笑。那锦衣的见众人瞧他,索性故作个孟浪模样,伸手去拈那人鬓上梅花,口中念道:“拮梢轻拂手,携君入闺房。”言罢惹座上笑作一团。直到那蓝衫的已是恼羞模样,何连玺才笑道:“义之,莫要再戏弄赵兄了。”见众人稍歇,又道:“当是携君入春厢才对呢。”而后桌旁更是一阵拍手哄闹。边上程玉笙不由皱了眉头。郑生见了忙道:“此二人乃是一对子欢喜冤家,平日里皆是如此,程兄无需介怀。”那何连玺也凑上前道:“却不知瑾文如何续的诗?”程翰林听他直呼自己表字,心中不悦,又嫌离他太近,径自走至树下装作个赏梅模样,才开口念来:“莹莹腊月梅,凛凛枝头霜。拮梢轻拂手,只道雪亦香。”座上众人听了不由纷纷道好。何生更是连连赞道:“好个雪亦香。原是那白梅莹洁如雪,竟叫赏花人以为是枝头上的积雪飘香了。如此着实深得意趣,瑾文真好才思。”余下几人也跟着附和道:“确实好句,何老板你店中宝贝可要归了翰林了。”

    却说程玉笙此时仍记挂一事,虽不愿同那表兄说话,奈何心中着实好奇,只得问道:“何老板只叫我们续诗,想必心里头早有个全版。可否将你那诗中原本的尾句说与我们听听?”这可叫何连玺犯了难,他写拜帖时只想着引那翰林,全然不曾斟酌诗句。这边正思量着,一个侧目,但见程玉笙正抬手拂开一枝遮眼的梅花,顿觉心里头灵光乍现,上前捉了那手笑道:“拮梢轻拂手,柔荑尽染芳。”边上几个都是熟知他秉性的,不由又是一阵笑,而后便皆识趣散开,各自顽乐吃酒去了。

    那边翰林面上一红,便要将手往回抽。却不想那表兄道:“怎的瑾文手上如此冰冷,想必是穿得少了,禁不住早春倒寒。”说罢竟将人两手都握了,放到唇边呵气。这何连玺是孟浪贯了,平日里常与些个小官美童调?情,贯使这样的法子。程玉笙却只当他对自己有意唐突,直赧得涨红了一张面皮,又碍于颜面不敢过于挣扎,只低声嗔道:“不劳何老板费心,还请松开手罢!”何连玺笑道:“瑾文何必客气。方才听说你今年二十有三,我不过虚长两岁,你唤我晏衡便可。”翰林使尽力气才挣开了,转过身去不悦道:“何兄自重些才好。”那何连玺脸皮是城墙一般的厚,哪里管它这许多,仍眯了一双桃花招子笑道:“不说这个,方才那诗句是瑾文续得最佳,便同我回店里头去,挑上一样中意的东西带走罢。”

    第四回

    待同众人告了辞,何连玺便将那翰林带到店中。程玉笙自是不肯要些贵重东西的,转罢了一圈,只拿起一个乌木扇骨来,觉着模样古雅,拿着也趁手,便同那何老板说要了这个。何连玺瞧了笑道:“翰林可真是好养活,若是换了那些个公子哥儿来,只怕要搬个半人高的翡翠山子才肯回去哩。”程玉笙只垂了眼道:“这个最好。还请何老板割爱。”那人道:“这扇骨确是不赖,只是眼下没有配它的扇面。若瑾文喜欢,待我过两日贴个绢面,再给你送去可好?”程玉笙哪里还愿再见着他,直道不必,随手指了边上一个扇面道:“这个便可。”何连玺拿过来瞧一眼,摇头道:“纸太脆,与这扇骨不合。”程生却伸手捏住了:“就要它。”这边要接那边不给,二人一阵拉拉扯扯,竟是刷拉一下子,把个好模样的扇面给撕裂了。程翰林眉头一皱撒了手去,也不道歉,只掏些银钱搁在柜上,说是要赔。只是那何连玺如何肯放过他,逮住机会眯了眼笑道:“这扇面倒是名家所绘,若我说不必偿还,恐怕瑾文也不能心安。只是这些个身外物我却不要。早听说程翰林善绘花鸟人物,若有心要赔,下回见时便给我画一幅像罢。”程自觉理亏,只好应下。

    话说隔日何连玺便将扇子做整了,亲自给人送上门去。程玉笙打开一看,心中着实有些喜欢;又见那人仍杵着不肯走,也不好逐客,便令个小丫鬟上茶来招待与他。何生抿了口茶道:“昨儿个瑾文答应的画像,不如趁着现下笔墨方便,替我画了罢。”程玉笙端着茶盏眼皮子也不抬,正想敷衍过去;转念又想:拖得久了怕是还要生些事端,不如现下将事情一并结果,打发了他去,想来以后再不必见了。如此便吩咐小厮备上笔墨,与那表兄画像。

    待掭饱了笔,程玉笙只瞟他两眼便要作画。只是这一瞟却有些愣了神去:他往日一心觉着何连玺形容无耻、举止下流,却不想此时那人斜倚在藤椅上头,竟眉目如画,身形颀长,自有一番风流态度。他本对这表兄心存芥蒂,如此一来却有些异样情愫暗生在心里头,不敢直视那人,只低了头去自顾运笔勾墨。却说这何连玺本就是个好作怪的,让人画个像也不肯安生,两个眼睛波光流转,往那程玉笙身上来回逡巡。那翰林才画几笔,便叫他瞅得坐立难安、面上通红,只觉着仿佛浑身衣裳都要给剥光了去。何连玺见他如此,也不管那画像了,绕到人身后去便要揽他的腰。那腰身又细又韧,只才摸了一把便轻颤一下子,躲了开去。何生也不嫌尴尬,反亲昵道:“画的怎样了?”程玉笙心下恼火,撂下笔道:“今日思绪不畅,画不出。”那表兄赖皮道:“瑾文已答应了拿画像赔我的扇面,画不出可怎的好。”程玉笙不悦道:“我愿多使些银钱赔与你。”何生却不依:“翰林如此雅士,怎好凡事都使银子打发?不如这般,下回你同我们一并去耍乐吃酒,自罚三杯便算罢了。”这边冷言道:“你们那些花酒,我吃不得。”何连玺笑道:“不是寻常花酒哩,有好地方,你却不晓得。”回道:“我自是晓得的,不就是勾栏里头吃酒,脂粉娼妓作陪,顽些个下作酒令,能有甚么好。”那边摇头道:“你说的那些是过去顽法,现下却是不同。近来男风更盛,名流雅士都好去个相公馆子。人各叫上一个小官为注,吃酒行令,输的那个便叫小官作雌、赢的作雄,两厢耍弄一回来助兴。男儿身可上可下、能攻能守,如此才得真正趣味。”说到此就见那翰林双眉紧蹙、面色涨红,着实有趣,不由言语间更放肆道:“瑾文你有所不知,那小官后头,可比女子来得更紧热得趣些哩。”一番话听得程玉笙直气赧道:“莫再提了!”何连玺这才笑个不住:“唬你顽的,何必当真,到时候只是吃酒谈天罢了。”又委屈道:“翰林撕了我的扇面,却连吃杯酒都不肯赏脸么。”程玉笙拗他不过,只得勉强答应下来。

    第五回

    那边见人点了头,自觉着是得了逞,言行也愈发亲近起来,还要再套些近乎。程生却只在一边半凉不热地应着,连个正眼也没给上一回。何连玺瞧着眼下得不着什么甜头,厚着面皮谈笑一阵便起身来告辞,程却仍是作个冰冷脸色,也不愿客套,抬了手便叫小厮送客。

    再说何连玺打从翰林府中出来,别瞧面儿上从容,心里头却是叫人抓挠了一般地痒。他本是见那程玉笙才貌超脱、品行高洁,但求结交个朋友,并不作它想。所做也不过是调笑示好,图个亲近罢了。却不知为何一见那翰林爱答不理的模样,就恨不能将人按住了好生欺负一回;方才那一会子功夫,已是在心里头将人狎弄了不知多少遍,眼下正是欲?火难消。他自认向来只爱些十几岁正当年的嫩小官、俏学生,哪曾想到此番竟对那翰林起了那般心思,只当是久未宣泄yín火所致,也不细想。可巧此时当街正走来一人,见了何连玺,上前笑盈盈拜了一拜,便同他说起话儿来。此人是个徐姓的学生,头年在个诗会上与何生相识的,年方十七,生得恰是一副粉面莹肌的俏模样。何连玺这当儿见他,直觉着心中欢喜,不由说出许多热络话儿来。那小徐也是个此道中人,见何生风流俊美,早有心攀他;此番正是一个有情一个有意,两厢勾勾搭搭,便随着何连玺往家去了。这且按下不表。

    却说那翰林此时还在房中,逡巡一阵心绪才平静了。待要上藤椅上稍歇时,却瞧见旁头桌脚底下有个翠莹莹的物件。上前捡了一瞧,就见是个质地通透的玉坠子,雕工极是精巧。程玉笙想着清早还并没有这玩意,想必是那表兄来后掉在此处的,便要唤小厮来,差他去还。刚要开口,却不知为何一想起那人,心中竟徒生出些许挂念来;方才人在时不愿搭理,待人走了,却倒想见他一见。如此这翰林心里头一番活动,索性拿上坠子,披一件外袍,自个儿上门去还了。

    之前赏梅那院落便是何连玺住处,程生走了不多一会儿便到。在门口踌躇一阵,觉着身上寒冷,才叩了大门。里头很快有个小厮出来应了,见是上回那翰林,忙行了礼,将人领进厅中请座上茶;待程玉笙问至何生时,却又神情闪烁,口中吞吐道:“翰林莫怪,我家老爷正有客到,此时在里屋详谈,怕一时不能出来迎您。”程玉笙端了茶盏微颔首道:“你先下吧,我自个儿待着。”小厮还想留下伺候,又想起那翰林是个好静的,怕是嫌吵闹,这才退下了。程玉笙在前厅里头绕上一圈,赏了赏墙上字画、柜中摆设,果然都是些名贵物件。看罢又见何连玺迟迟不来迎接,心中有些个烦闷,不觉便走出了门去,于庭院中闲逛起来。沿着门廊走上几步,忽听得里头一间房内传出些声响来,隐约间似是有人喊叫。程玉笙心中好奇,走近了打窗户缝儿往里一瞧,不由是愣在了当场。就见那屋内床帏之中,两个人身儿纠作一处,摆摆晃晃,正值销魂。底下一个脱得光溜溜赤条条,似是个小官模样;上头那一个衣冠尚整,只露了胯间物事忙活儿,可不正是那风流表兄。只见何生在上头摆腰挺送,不紧不徐;身底下那小官嫩得同笋尖儿一般,正把一个白肥屁股乱晃,叫人给顶得娇喘连连,口中叫道:“哥哥好大本钱,捅得我舒爽哩!”那边厢翰林直看得是又惊又怒,只恨自己方才还当那表兄雅致有趣,徒生了些许倾慕之心;此时竟见他做出这等龌龊事来,着实气愤,懊悔不已。却说他虽是心中恼怒,奈何许久不近声色,见此场面,不由竟腰间一股邪火腾起,胯‘下有些难受起来,只强自忍住了,绷着脸回了前厅去。进了屋便将那玉坠子往桌上一摔,唤上小厮来交代两句,而后扭头出了门。那小厮见他面上不善,怕是自个儿招待不周,却也不敢拦着,只得任人走了。

    再说程玉笙回到府中,心头一股子孽火却迟迟不见散去,眼前总闪出那表兄同小官欢好的模样来,直叫人心绪难平。这边躺在藤椅上翻来覆去一阵,只觉着实难受,不由竟动了心思,伸了手去抚弄底下。只是那清高脾性又使他羞于自渎,愤而收回手来。如此动摇一阵,终还是起身去闭紧了门窗,回到床上颤巍巍褪了裤儿,自行起那事来。他生性凉薄,对这等活计向来排斥,此番手上是极为生疏。先隔了衣裳蹭上一阵,觉着身下物事愈发挺立,上起火来,索性便撩起衣襟来使手去摸;也不得章法,只握住了来回揉搓。如此弄了许久,就见那孽根已涨得厉害,头儿上渍出些水来。他这却更是难受了,一边觉着羞耻,一边又觉着还有些空虚难耐,不知如何是好。此时又回想起那表兄模样,程玉笙竟咬一咬牙,只把自己当那小官,突起屁股来,将一个手指搁嘴里含润了,探到后头,抿了嘴一个使力便捅进门去。这一下子竟是很有些舒爽,那后眼儿直觉着酥麻,嘬个不住。程生闭了眼,只当那表兄的物事塞在自个儿后头,手上才抽了几抽,腰跟着动了两回,便是一个哆嗦,泄了阳精去。

    这边弄罢,程玉笙皱着眉头喘了好一会儿,方回过神来,顿觉着又羞又悔:那姓何的如此放?浪无耻,自己竟还念着他自渎,简直荒唐之极。这边不由心生唾弃,将适才身上衣裤全裹作一团扔了,又命人烧了洗澡水来,进了浴桶里好一阵擦洗,恨不能将浑身上下那点儿腌臜yín念全洗去了才罢。

    再瞧此时这何连玺,同小徐一番云?雨罢了,正当餍足。两人整好衣裳出了屋来,却见自家小厮手捧个玉坠子守在门口。那小厮见了主子忙低头道:“方才程翰林来,将这个还与老爷,听说您不便应客,就回去了。”何连玺听着翰林二字,急忙忙便夺过玉坠儿来瞧,方知是自个儿晌午落在那程玉笙家的。又听得那人已走,不由心里头叫悔不迭,朝着小厮头上拍了一巴掌教训道:“个不懂事儿的,就不会先把人留下么。”那小厮委屈道:“留、留了,只是老爷您正忙着办事儿,左等右等不出来,那翰林爷怕是实在坐不住了才走的。”一番话把何连玺噎得没辙,此刻再瞧那徐生却是横竖不顺眼,只匆匆敷衍几句便将人打发走了。

    第六回

    却说打那以后,接连过了十好几日,何连玺也没能再见着那翰林。

    先是他当日借着那玉坠子的事情登门答谢,哪知上前就吃了一个闭门羹。那府中小厮听了主子吩咐,也不客气,直言道翰林就在家中,只是正歇着,不愿见客。这边只得悻悻回了去。后隔几日何又在家中办一个赏玉会,再去请程玉笙;那边又回说翰林近日公务繁忙,无暇耍乐,给推拒了。如此一连半月,何连玺都没能逮着人,心中是徒生挂念无数,整日里郁郁寡欢、失魂落魄,直叫几个损友暗暗称奇:这何生正经是风月老手,以往他瞧上的,若肯相与,便结交一段时日;若有个惺惺作态故作清高的,他是扭头便走,绝不流连。怎的如今遇上那翰林之后,竟也拖拖沓沓、患得患失起来,哀声怨气同个小娘子一般,哪里还有半分风流气度在。那边何连玺心里头也是烦闷不解:他只道自己向来爱些年少娇嫩的,此番对那翰林所怀的定不是情爱之心,不过仰慕罢了。只是这仰慕却使人日思夜想、好生难受,吃饭睡觉也不得安生,着实蹊跷。

    眼瞧那边厢还糊涂着,旁边几人也不由替他着急。这日郑生来瞧何连玺,就见他神色恹恹,问话也不甚答;不由是心中好笑,有意提了话头儿道:“说起这个,一会儿我还要上那程翰林府中走动一趟哩。”说罢就见那何生直起身来,急忙来问:“为的甚么?”郑生扑哧一声笑罢了,才答道:“家父与程兄同是供职翰林院的,道是程兄人品高洁、学问扎实,十分欣赏,要我去结交。帖子已递过了,约的便是今日。”何连玺听罢是一刻也坐不住了,连忙便央着郑生带自己同去。那边本就是想帮他,又见他急切,趁机讨要了两幅字画才应下了。如此两人便一同朝着翰林府中过去。

    不消片刻便到了地方。开门的小厮见了郑生,跑进屋去通报,道是郑家公子来了。程玉笙听罢又稍整了衣冠,便叫他请人进来。那郑生乃是翰林院中郑辛郑大人之子。郑大人较程生官职高些,品行正直严谨,程玉笙十分敬他。又见那郑生也是个知书有礼、踏实肯学的,不由心生好感,愿同此人结交。此时他起身等了一阵,才见那小厮领进人来。这一看不由又是皱了眉头。

    就见那郑生后头竟还跟着个老大的拖油瓶,眉目间尽带些笑模样,可不又是那龌龊表兄。这边刚要发作,却见那郑生行礼道:“今日我得以结交程兄,着实荣幸。只是小弟才疏学浅,言谈恐不能尽兴,便找了何兄一同前来,望能畅谈一番,还请翰林莫要介怀。”程玉笙虽不待见那表兄,却也不好驳了郑生的面儿,便冷冰冰还礼道:“郑贤弟不必自谦。”而后唤了人上茶。

    三人于是说起话来。那何连玺谈吐风流,讲些古玩器物的奇闻异志,着实有趣;翰林虽不愿理他,却屡屡叫那故事勾了去,绷了脸忍不住作些评论;郑生则从中周旋,两头接话儿,生怕冷了场面。谈了一阵又提起读书来,那郑生忙道:“听说翰林家中藏书千卷,可否借我们一睹?若能见些奇书妙本,也好一饱眼福。”程玉笙见他爱书,心中有些赞许,便将二人领至书房,取出些收藏的珍本来与他俩观看。那边何连玺心思却不在书上,两个眼睛只顾往翰林身上瞟。程玉笙此时身着一件暗色浅菱纹的长衫,珍珠锻的里衣领口包得紧贴。又因他畏寒,外头还裹一个厚毛织的袍子,整个儿人捂得严实。只是何连玺愈见他如此,心中竟愈生出些绮念来。此时正值那郑生走到对面一个柜前翻看,这边只留下程玉笙一人,捧着一个古册瞧得仔细。何连玺便忍不住凑到人身边儿上,伸手从那翰林袍袖内探入了,轻捏一把。程正看得入神,却不想臂上叫人一捏,直便是一个哆嗦,甩开手去。只是他碍于郑生在场,也不好声张,只冷眼斜瞟那表兄一道,以示警告。那边却是得寸进尺,腆着面皮笑道:“身上好冰凉哩。”说罢又伸手拉过程玉笙手中书册,凑近了问道:“瑾文看的甚么好书?”

    他这一动作,却叫程玉笙又想起十几年前那事来。当时同是在书房里边,俩人头对头翻看那春宫话本,而后便行了那回事情。如此一想他这心中不禁又是羞赧异样,夺过书来便拂袖走到一旁去。那表兄还要凑上前来,翰林心里头愈发嫌恶,索性走到郑生身边去站着。却说郑生早便听见这边动静,心知是何兄唐突,不由暗自苦笑。抬头又见那翰林面色冰冷,极是不悦,想着再待下去也只能招人厌烦,于是开口寒暄几句便拱手告辞。那边何生见了也只得跟上,却又想起一茬来,回身问道:“上回瑾文答应与我们一同吃酒,且自罚三杯来赔我的扇面,可还作数?”程玉笙本已忘了此事,正想借故推脱;却又见郑生立在一旁瞧着,不好言而无信,才勉强道:“自是作数的。”何连玺拱手笑道:“多谢翰林赏光。”郑生也在一旁道:“这可好了,有程兄与咱们一道吃酒行令,定然更得意趣。”一番话说的那翰林没了退路,索性想着吃过酒后便再不亏欠,这才点了头。何连玺见他答应,将扇子合在了手中一拍,笑道:“如此便定在三日后罢。那地方恐怕瑾文不认得,我们来接你便是。”依了这般,吃酒一事算定下了。

    第七回(上)

    三日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其间里何连玺倒是安分,也没再去叨扰那翰林;程玉笙也算得了几天清静日子。只是到了约好的这天上,仍不免心中惴惴。

    却说这日里,整整一个白天也未见人上门。直到日头西斜,天色已暗了,程玉笙才放下心来,吩咐人掌了灯,自去披了一件袍子,坐到案前读起了书。哪知就在这当儿里,小厮却来报,说是何郑两位公子来请翰林吃酒。程玉笙皱一皱眉头,心说到底还是躲不过,也只得稍作整理,又将外袍裹紧了些,出门去了。外头那两个一见他,忙迎上前来,一个是恭恭敬敬行了礼,一个却是亲亲热热地来拉他的手。那恭敬的是郑生,亲热的自然又是何连玺。翰林冷着脸将手抽出了,向郑生道:“二位带路罢。却不知是个怎样地方?”那表兄仍凑上前来笑道:“可是好地方,翰林怕是去了便不想回来了。”程玉笙不理,只默不作声在后头跟了。走上一段,拐了两回,就见眼前头现了一片灯火通明,街两旁是楼馆林立,莺啼燕舞,好不热闹,却不正是那勾栏花街里头。一瞧如此,那翰林立马住了脚步,心里道“原来要诓我来吃花酒的”,便再不肯再往前走。那二人见了,又是哄又是劝道:“近日来京城里头凡有些才气的都愿来这边消遣,道是才子哪能不风流。虽也找些妓子小倌,却只是席间顽乐助兴罢了。今日请翰林来,自然只是吃酒行令,绝不做些别的。”而后是一通哄骗,好说歹说将人拉去了。

    到了就见一个亮堂富丽的馆子,大门上头牌匾写的是“撷花院”三个大字。还没容细看,何赵二人便将那翰林引了进去。程玉笙进了厅,才见那两旁陪人吃酒调笑的,尽是些俏生的小倌,方知这原是个相公馆子。边上郑生见他面色不悦,忙道:“现今这文人多好男风,还请翰林委屈一回。”那何连玺却调笑道:“瑾文是未识得妙处,若顽上一回,说不定要流连忘返哩。”直听得那翰林脸色又更难看些,何生才缄了口,将人引至了早先备好的一桌上。桌前已坐了几个人,程玉笙一瞧,依稀记着是以前也见过的:其中有一个唤作赵玉庭,便是当初赏梅时让人调笑的那位。边上坐着那个仿佛是叫白信。此二人咏梅那日曾在一旁作了几个漂亮对子,颇有些意趣才华,因而叫人记得深些。其他几个也似是见过的,却没甚么印象;程玉笙只朝几人一并行了礼,便整裳坐下。

    此时这桌上算是到齐。众人斟满了酒,便商量着今儿个要怎个顽法。当中那何连玺算是打头的,又最是花样繁多,不一会儿已想出了主意,直令边上几人拍手起哄,嬉闹不止。程玉笙却一心只想着快些应付过去,索性便趁此时向何连玺举杯道:“在下既弄坏了何老板的扇面,现就先自罚这三杯,同你赔罪。”说罢连饮了三杯下肚。边上几人连忙叫好,却不知那翰林平时极少沾酒,此番可苦了他,嘴里喉间都是火辣辣地难受,眉头紧皱作一团。何连玺见状心疼道:“瑾文何必如此,本只是请你来一同讨讨乐子、消遣一番的,那酒不罚也罢。”程玉笙让酒上了头脸,觉着说话也有些困难,只抿了嘴摇头道:“要罚的。”语毕便是连连几声咳嗽。何生还要张口,却说此时边上几人已凑上前,拉了那翰林道:“既罚过了,便一同来吃酒行令罢。”而后未待人推辞,便给推到席中央去了。

    初只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会儿酒令,作了几个对子,席间几位才子是各有妙言。而后旁的人见程玉笙放开些了,便活动了心思要顽些别的。此回行的正是个新法子。先叫上一个唱曲儿的小倌,这边何连玺摸出一个供赏玩的尖头核桃来,摆到了桌子正当中,不紧不慢道:“那边小倌唱着,咱们这边轮番耍子。轮到谁了,便要转这核桃,待它停稳了,先听那小倌正当唱的甚么词句,再瞧那核桃尖儿指的是谁,而后须得同此人搭一个伴儿,一并学照那句里唱的来动作。学不出的自当罚酒一杯。”在座几个纷纷称妙。那翰林在此事上乃是个懵懂的,心说方才也听见有人唱曲儿,词句里无非是闲花逸景、玉盅美酒一类;后来几个唱的仿佛是戏本里的,金戈刺铁马、金箍棒直捣水晶宫的也有;这能有甚么好学。如此也懒得推拒,只整一整衣冠,坐正了身子,算是默许。

    何连玺朝两旁看看,笑道:“既是我出的主意,便由我先来罢。”说罢抬手叫小倌先唱着,自去捏住了核桃,使两个手指头一捻,那核桃便滴溜溜转悠起来。却说这玩意别瞧着平常,却是有些门道在里头;何连玺从小顽到大,手上力道拿捏得正正好,待那核桃停稳当了,尖头是准准儿指在了程玉笙身上。再听那小倌此时唱的,乃是一句“隔雾弄粉荷,抚枝轻寻藕”。那边翰林正是不解,何生却已走上前去,笑眯了眼道一声“得罪”,而后竟俯下?身去,捉起人家一只脚来。程玉笙一惊,往后挣了两挣,沉声道:“不是照那词句里头唱的来么,何老板这是作甚?”何生哪里肯松手,捏住了那足踝笑道:“连玺做的却正是曲中所唱。”翰林冷着脸道:“何曾唱了这些?”那表兄答:“女子三寸曰金莲,此处那粉荷指的可不是男子之足?不单弄荷,还要寻藕哩。”说罢竟将手顺着那脚脖子又往人家长衫里头里探了一探。旁头几个瞧热闹的是一阵拍巴掌叫好,把那翰林闹得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直便挣开了去。

    如此却也算这二人已过了关,该轮着下一个去转那核桃。适才程玉笙听那表兄解词,只当他胡扯;然再往下瞧了一阵其他人耍乐,方觉着那些唱曲儿确有些不对,细一琢磨,可不原来尽是些yín词艳话。眼下小倌唱的乃是一句“湖面儿上荷叶亭亭立,水底下枝梗儿缠绵绵”,正轮着的便是那白信,就见他只将手在那核桃上轻轻一点,就使那核桃尖儿对准了边上赵生,几个损友瞧了不由又是一阵调笑。他这回停的倒麻利,还在方才那句儿上。依着那词句,白生又靠近了赵玉庭些,面上坐得端庄,却不知在桌子下头鼓捣些甚么,直害那赵生整个儿上身都伏在了桌上,脸上热得要冒出烟儿来。边上几个自然又是闹了一回,而后再接着仍再往下瞧别人。

    此番轮着是一个宋姓的俏学生。核桃转罢了,一看指在何连玺身上,不由是神色一赧,掩了嘴直笑。正赶上那唱词是“素手撷茱萸”,众人一通揶揄,闹着何连玺上前去了。何生也不推拒,伸手便凑到那宋生xiōng前衣襟上,隔了衣裳摸到一处,掐住了只一推一捻,那学生便是哎呦一声,满面通红。这边上程翰林见那众人哄闹叫好,却不知为何心里头竟恼怒起来,有如齐齐打翻了油盐酱醋罐儿一般不是滋味,膈应得紧;却也只当自个儿是瞅不惯那孟浪做派,扭开头去不愿再瞧。而后又轮了几圈,程玉笙是再不肯行这放?荡活计,一概以罚酒带过。

    却说这翰林是着实不胜酒力。又吃了三五杯,便是面上通红,摇摇晃晃,话儿也说不利索了。何连玺见他糊涂,忙凑上前去,趁机伸手扶在了人家腰间,捏上一把。见程玉笙毫无觉察,愈发大起胆儿来,搂了人走到一边,做个亲昵说话儿的样子。那手却不闲着,顺着脊背又往下磨蹭,隔着衣料往那屁股上一掐。这回程玉笙是伸手挡了,奈何身上瘫软脚下浮漂,抓了那人的手也拽不开去,只得使力去推,却又觉着眼前昏花,身子一软便靠在何连玺身上,接着还要往下倒。那何生忙将他揽住了,回身向桌前几人道:“瑾文吃醉了,我且将他送进厢房去歇息,一会儿便回。”那边白生调笑道:“不是送入厢房,怕是送入洞房了罢。”何连玺笑骂道:“尽会说浑话,休要折辱了翰林。”别的一个又道:“何兄可莫太持久,这边缺了你便顽不尽兴了。”何又回道:“我只去送了人就来,丢不下你们几个浑皮小子。”说罢便搀住了人,又问厅里头主事的老鸨子借了间厢房,将那翰林送去了。

    第七回(中)

    却说这厢房不是别个,乃是本来替那赵玉庭备着的春厢。此人近日里常来撷花院,又是个好清洁的,便偷摸唤老鸨子每晚将春厢拾掇净了替他留着。此刻他正在外头同那一桌子人顽闹,就吩咐了先把这厢房让与程玉笙歇着。

    那翰林叫何连玺送进了厢房,往床上一倒便合了眼,昏沉沉躺着。边上何生却是心中鼓噪:与程玉笙独处是他做梦也想的,此刻那人又是个没防备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痒难耐。如此一想,他这心里又是有些个yín念抬了头,索性凑上前去,衔住了那人口唇,便要结结实实亲上一个嘴儿。那程玉笙虽醉得昏沉,却也晓得有些不对,皱了眉头使手推他。只是醉了酒的本就使不上力气,又叫那表兄唇舌在口中一碾一搅,更是浑身都酥软了,连连喘个不住。何连玺噙着他狎昵了许久才放开人,就见那翰林此时模样:唇似朱砂轻染,面若桃花晕红,眼如波光带雾,眉似细柳含颦;身上是衣带不整,领口垮松,几缕散发如墨垂肩;真仿佛个落了凡尘的美仙君。何连玺看得欲念熏心,上前便搂住了人,去解他衣带。那翰林不肯,直要往后躲;何生便哄道:“瑾文莫怕,替你解了衣裳,好让你歇得舒坦些。”说罢便将人外衫给剥下了,只剩了里衣亵裤。此时这何生只觉口干舌燥,却也不敢真正亵渎,只寻思着要过一把手上的干瘾,也好纾解一二。如此犹豫一阵,便欺身上前压住了人,一个手从人家亵裤里探进了,去捏那两个滑润臀瓣子。程玉笙觉着难受,拽了那表兄的衣襟想要往远了推,却哪里是他对手;挣扎一阵,屁股蛋儿仍是在那人手里握着,给揉个不住。这要是搁在平时,那翰林怎可能叫人得手;只怨他此刻醉得昏昏沉沉,白白给人吃了豆腐。这边正混沌着,那手却又停下动作;此回竟是移到了中间,一个手指头沿着臀缝儿来回逡巡,直害人腰间麻痒,难受之极。如此片刻,忽地又有一个手指头抵上他后?穴,使着巧劲儿一按,程玉笙登时便是腰上一僵,瘫软下去。何生见他如此,不由是邪火升腾,胯下更热些;奈何他也是徒有垂涎之意,却无奸?yín的胆子,但生苦闷罢了。却听得此时门外头有人喊道:“何兄进屋去许久也不曾出来,莫不是果真入了温柔乡,不顾我们了?”这边霎时扫了兴,又自觉理亏,只得回道:“浑说些甚么,我替翰林整床铺哩,这便回了。”而后是强自镇定些个,替程玉笙理了铺盖,掩上被角,这才出了门。

    再瞧那翰林给独自留在屋里头,不一会儿便沉沉睡了去。

    却说他睡到半夜里,迷迷糊糊间却是听得有些声响,悉悉索索,萦绕不绝。过了好一阵方清醒些个,坐起身来,透过那薄纱床帘子往外一瞧,却是一赧:就见屋里头两个人影热乎乎纠作一处,前头一个伏在桌上,松绿的锻衫已给剥去了大半,把个雪白屁股高高突着,却不正是方才席间那赵玉庭;另一个他也认得,名唤作白信的,此刻正贴在那赵生身后,把个胯间物事攮在人家后?穴里头,来来回回地顶送,连带那桌子也咣当咣当地摇晃起来。赵生给肏得直哎呦,颤着嗓儿低声告饶道:“义之,轻、轻些罢,翰林还在边上睡着哩。”白信在后头轻笑了回道:“莫怕,翰林醉得厉害呢,哪里还能晓得。”言罢竟还顶得更使力些。如此又弄了许久,才双双餍足,互整了衣裳悄声出门去了。

    第七回(下)

    这边程玉笙看得是目瞪口呆。他本只当那二人皆有才气,志趣相投,因而走得近些,平日里调笑也不过是风流性情;却不想原竟是如此。难堪的是他瞧罢了这一场活春宫,竟也难免起了邪火,胯下作怪。

    却说他这一起火,心里不想的别人,倒单单忆起那表兄来。何连玺走前是摸了他后头;当时程玉笙是犯着迷糊,人事不省;眼下再一回想,竟是心头直痒,连胯下那话儿都硬?挺起来。身在此处他也顾不得别的,不由便伸手到底下去抚弄了两把;又瞟一眼边上,就见那床头紧挨的一个小架内摆了各式的脂膏器具,直叫人瞧了都面上通红。却说酒壮色胆这话是真真儿不错,那翰林此刻脑上一热,又籍着春厢这yín浪地方,四下无人,竟是将甚么颜面礼教都抛了去。心里头又是鼓噪又是羞怯,颤着手儿在那架上挑了一个脂膏盒子,蒯了些在手上,又褪了裤儿,自探到后头去涂抹。抹上了使一个手指头试着劲儿一捅,果真是好使的,轻易便杵进了。程玉笙也是让酒给迷了心窍,使手连攮了好几回,还不足兴,一心念起那表兄的胯下物事;如此竟又挪到那架前,拣出一个木质男势来,咬了牙便要往后门里杵。却说那玩意着实粗壮些,弄了两下子也没能送进去。如此程玉笙也失了耐性,只回过身去趴撅好了,一手将那男势抵在后?穴?口上,来回作一个顶送架势,一边随着摆晃起腰来,倒也能稍得些趣味。

    却说他这晃上一阵,正值失魂,却忽觉着那男势大力一顶,竟似是活了一般。回头一看,却是吓得不轻:原是那何连玺正在后头,眯了眼睛俯首立着,一手紧捏了那根木头玩意。程玉笙登时脑中似炸了锅一般,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忙先翻过身去缩到一边,扯一件衣裳来胡乱掩在身上。

    再说那何连玺,他先前出了春厢,又同那些朋友顽了一阵,就见众人勾结的勾结、归家的归家,陆续散了;剩他自个儿独倚桌旁,心中念那翰林,颇有些苦闷。又踌躇了一番,便想着再上春厢去瞧那人一眼,就算不能得手,趁人醉了服侍一番、多吃些豆腐也是好的。哪知进了屋却瞧见如此景致,着实吃惊不小。

    此时见这狼狈模样,何连玺心中却极不是滋味。他本当那翰林是高枝儿上的雪梅折不得污不得,如此看来竟是也是个泥尘中物,徒作个清高模样罢了。于是索性俯身更凑近些,掀了人遮盖的衣裳,开口讥讽道:“亏我害了相思,瑾文倒在此行好耍子。连那玩意都使上了,想必这骚眼儿没少见过世面哩。”说罢竟扳开了那翰林双腿,直将干腻腻几个手指头攮进了人家后门去。

    程玉笙本就是又惊又怯,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直至叫那手给捅进了屁?眼里头,才吃痛挣扎起来。何连玺还当他惺惺作态,此番是毫不怜惜,手上卯了劲儿往那肉?穴中狠杵了几回,眯了眼睛道:“里头倒紧腻,当真是个会嘬的。”听得那翰林是羞、恼、窘、愤统统汇作一股热气儿,直直便往脑上冲。却说倒有一样,程玉笙那孽根方才还给吓得软了些,遭此一弄竟又颤巍巍涨硬起来,真个叫人是斯文扫地、颜面无存。那表兄见他这模样,更是不肯饶过,收回了手道:“好一个会找趣儿的,如此我倒不愿妨碍你了,翰林自个儿弄了来让我瞧瞧罢。”说罢是立在一旁,一副瞧好戏的模样。那翰林听了这污言秽语,险些背过气儿去;奈何自已是此般境地,无力应对,只得夹紧了两腿挡着,闭了眼不肯半分言语。

    见人不理,何连玺也不急恼,坐到了一旁慢条斯理道:“如此美景,叫我独享了却有些糟蹋,倒不如将外头朋友喊进来一同赏玩,翰林意下如何?”此言一出,那边直给气得嘴唇儿发白,几要发作;却又唯恐真叫他喧哗出去,坏了一世名声。咬牙半晌,才挤出一句话儿来道:“你,你切莫宣扬,我照做便是。”语毕竟是合了双眼,伸手抚上胯间那话儿,糙拙拙狎弄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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