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带在运转着,一行行的传送带不停地运转。十多个女工站在传送带旁边,把鱼肉装进罐头盒。手的快速动作几乎难以捉摸。没有尽头的传送带把一盒盒装得满满的罐头送到包装车间。
一个女工走到拉娅跟前,脸上略带严肃的表情,她和蔼可亲地微笑着:
“知道吗,拉娅,今天广播里说,授予你丈夫列宁勋章 。”
“今天?是真的?”
“是真的,我亲耳听到的。”这个女工再次证实这件事后,朝自己的岗位走去。
拉娅记得,当时自己茫然不知所措。她知道乌克兰共青团员们曾向政府申请授予尼古拉勋章这件事。这是今年8月她去索契度假时,他亲口对她说的。但是她没有想到一切来得如此之快。要知道,她从索契回来还不到两星期……
过了一个半小时,拉娅在邮局填写了一张电报纸:
“热烈祝贺你荣获最高奖赏。拉娅。”
晚上回到家里发现一封来自索契的电报:
“多么重大的奖励,我真不明白,来得如此迅雷不及掩耳。尼古拉”。
好像广播里说的是申请嘉奖。
1935年10月2日,拉娅像往常那样很早就起床了。但是这时候她想起了今天不忙去工厂,因为派她到区委会办事,那里上班的时间比她上班的时间要晚一些。
拉娅把窗门敞开。清爽的秋风吹进房子里。生长在窗前的枫树开始落叶。街上几乎是空荡荡的。稀少的行人忙着去搭电车。清洁工人们气忿忿地打扫街道,扬起一团团尘土。
昨天收到尼古拉的来信。他在信中说,工作把他拴住了,创作十分愉快。在他的话中蕴藏着永不枯竭的精力。
在莫斯科已使人感到十月革命节纪念日即将临近。
她前往区党委会。在斯摩棱斯克广场买了一份报纸,打开一看,投入她的眼帘的是:
“授予作家尼·阿·奥斯特洛夫斯基列宁勋章 。”
“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中央执行委员会决定:授予作家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奥斯特洛夫斯基列宁勋章 。他曾是积极的共青团员,国内战争的英勇参加者,在为苏维埃政权的斗争中丧失了健康,继续以艺术语言作为武器忘我地为社会主义事业进行斗争,是天才的作品《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的作者……”
拉娅读了一遍又一遍。心脏像发了疯似地跳动起来。她站在电车停车场,向候车的惊异不已的人们微笑着。思想早已远走高飞,到了索契。她在不该下车的站下了车。发觉这个后,她决定到电报局去。重新坐上电车,这时才发觉自己是朝相反的方向走。
她向索契发了一个急电:“热烈祝贺你荣获最高的奖励——列宁勋章 ,我和你一起分享快乐。拉娅。”
电报员读完电文用红铅笔在电文上加上着重号,和蔼地微笑着,从小窗口伸出手来说:
“请允许我向您祝贺……我读了小说,我很喜欢它……”
“谢谢!”她握住电报员的手回答说。他们两人同样不好意思。
整整一天焦急不安,她多么想回到索契。
11月19日,拉娅和平常一样很晚才下班回家。米沙·芬克尔什金正在家里等她。
“刚才科里亚从索契给我打来电话。要我无论如何在今天转告你,让你务必于11月24日赶到索契。”
她感到格外惶惑不安起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吧?为什么一定要24日赶到呢?尼古拉一向反对她擅离职守,哪怕是提前一个小时,而现在却突然紧急地召唤她……
但是,米沙的通知驱散了她心头的不安:11月24日举行授予尼古拉列宁勋章的仪式。
11月24日这天到了。
一清早,尼古拉极为兴奋。
“好妈妈,您该到车站去接拉娅了。”他催促母亲说。
奥列加·奥西波芙娜高兴的心情不亚于自己的儿子,说:
“就去,好孩子,我马上就去。”
“妈妈,有一条,从车站回来你一定得坐汽车。我希望你今天过得痛快!今天是我的纪念日,请你可别让我这天扫兴。”他半开玩笑地补充说:“你要听我的!”
“行啦,行啦!科连卡,我一定坐汽车!”
尼古拉一个人留在家里。他身着一件草绿色军上衣,脸刮得干干净净,比平日更显得神采奕奕。
姐姐卡佳在操持家务事。一切事都由她来张罗办理。因为政府人员不是能常来他们家的,大家希望把家里整理得更干净一些。
同拉娅坐一趟车的有全乌克兰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格利葛里·依万诺维奇·彼得罗夫斯基,将由他授予奥斯特洛夫斯基勋章 。她是火车快到索契时才知道这一消息的。
火车到达之前,在索契车站广场和将通过的街道上挤满了人:有工人队伍、红军队伍和少先队员队伍。乐队奏着乐曲。徐徐的清风微微拂动着旗帜。倾城出动迎接“全乌克兰的管家人”。
奥列加·奥西波芙娜与小孙女卡秋莎一起站在月台上等候。
列车在10点30分正点进站。
仪仗队列队欢迎。
格·依·彼得罗夫斯基从车厢走出来。他接受报告,向红军战士问候,然后走向广场。
欢迎的队伍像大海中的波涛,汹涌澎湃,立刻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问候声。
全城人民都在迎接客人们。
“你好,拉耶卡!”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对拉娅寒暄道。
她们互相吻抱在一起。
“你看,今天是我们家多么快乐的节日啊!这只怪科里亚,”奥列加·奥西波芙娜笑着说,“走,上汽车去。科里亚说,一定要坐汽车回家。”
“离家也不远,还是走着回去的好。看一看装饰起的街道才有趣哩。”
她们决定步行回家。对尼古拉就说是乘车回来的,不能让他扫兴。
她们走进挤满人群的广场。远处,在群众大会主席团的讲台上,拉娅抬头看到了格·依·彼得罗夫斯基银白色的头发。她发现了麦克风后,问道:
“这个广播通我们家的房子吗?”
“当然,它能通到我们家里,科里亚随时都在收听。”
她们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街道打扮得如同节日一般。到处是鲜花、翠绿的柏树枝和花束饰成的彩旗。在建筑物的正面悬挂着领袖像和被庆贺对象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像。
这就是奥列霍夫大街。离家里的房子越近,人群越是拥挤不堪,从装在屋子里的扬声器传出来的讲话声也越来越高,那里住着奥斯特洛夫斯基。
她们很快绕过院子和外廊。眼前出现了一间不大的房子——里面的东西是那样熟悉,那样亲切。书架、不大的一张桌子、一张床铺、几把椅子——这就是全部陈设。桌上放着一台收音机。地板上铺着地毯。靠尼古拉的床铺的墙上挂着大幅领袖像。
房子全部用鲜花装饰起来。桌上摆着花,窗台上插着花,椅子上也放着花。这间小小的卧室简直被鲜花淹没了。
“祝贺你,科里亚,热烈祝贺你的胜利。”拉娅走近尼古拉的床前说道。
他们反复多次地互相吻着。他十分激动,抓住她的两只手紧紧地握着,兴奋地连声说:
“谢谢,谢谢,拉尤莎,快告诉我,你是怎样回来的,车站发生什么事啦,那里有很多人吗?”
她连大衣还没有来得及脱,坐在床边就向他叙述起来。
“你们是坐汽车回来的吗?”尼古拉打断她的话说。
“没有,科里亚,”她支支吾吾地说,“根本不可能……”
“妈妈!”尼古拉拖长声音抱怨地说,“看,我一再说叫你们坐车呀!为什么你们不坐汽车?”
“坐车往哪儿走!一共才三站路,而街上游行的人很多。”奥列加·奥西波芙娜说。
拉娅插嘴说:
“这是我的主意,科里亚,全怪我,这是我的倡议。步行比坐车更好玩。
“喏,得啦!看在今天这个日子的份上,我原谅你们这次游击作风。”尼古拉开玩笑地说,马上忙着张罗起来,“同志们,快点,快点脱了衣服洗洗吧。格利葛里·依万诺维奇很快就要上这儿来了。拉尤莎,你一路上风尘仆仆,快去,快去换换衣服……”
奥列加·奥西波芙娜走进她正在换衣服的那间小屋子,一边悄悄地对拉娅说:
“拉尤莎,我亲爱的,我现在想把科里亚的处境告诉你。要知道,授勋后他准备马上动身去莫斯科,但他是万万去不得的。巴甫洛夫斯基大夫说,六天之后科留什卡的病情要恶化,他自己心中也有数。我明白了医生的话,科里亚……剩下的日子已屈指可数了。”
拉娅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和卡佳也劝说他不要去,而他听不进去。”奥列加·奥西波芙娜说完掏出手绢去擦眼泪。
“你去和他说说,拉娅,也许他会听你的话。”卡佳请求说。
“如果尼古拉需要去,未必能有什么办法留住他。而巴甫洛夫斯基医生的结论是不能告诉他的。我试一试和他谈谈,劝他留在这里。”拉娅说。
“拉耶卡,你留下来,这样也可能把科里亚劝通留下!”奥列加·奥西波芙娜说道,两眼望着拉娅。
“尼古拉未必能同意我留在索契工作。不妨这样做:我可以请三个月事假留在这儿。可是我怀疑尼古拉会同意这样做……如果他急着去莫斯科的话。”
“你对他说,你累了,想在索契休息一下。”奥列加·奥西波芙娜恳求说。她希望这样做能够留住自己的儿子。
与此同时,电影摄影机占满了这间大房子。聚光灯也安装好了。电线像蛇在地板上爬行一样。电灯——上千瓦的带着耀眼的反光镜太阳灯——从天花板上垂下来。为了试验,一名电工合上了刀形开关,顿时,耀眼的淡蓝色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室内骤然灼热起来。
尼古拉高兴地和电工交谈着,开着玩笑,他回忆说,当年他也是干这门手艺的。他催促拉娅她们说:
“喏,你们还在那里磨蹭什么?还没有梳妆打扮完吗?注意,可得把最好的衣服穿上啊!”
电台不停地在转播群众大会实况。突然扩音器里说:
“现在由全乌克兰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格利葛里·依万诺维奇·彼得罗夫斯基讲话。”
尼古拉喊了起来:
“快到这儿来!坐下好好听!请肃静!”
与此同时,扩音器里响起了热烈欢呼声。他们终于听到了一个老布尔什维克的声音。
尼古拉聚精会神地倾听着。他的视线集中到一个点上,眼睛里迸发着兴奋的火花。
当讲话结束后,尼古拉开始不安起来。蜂拥的群众的掌声和口号声的回音证实群众大会结束了。
“妈妈,拉尤莎,卡佳!赶快上院子里去!你们快点去迎接亲爱的客人们!”
拉娅停留了一会儿,再一次地紧紧握着尼古拉激动得颤抖的手。
他们来到外廊上。只见栅栏外面的街道上出现一道人墙,张张愉快和微笑的面庞。人们看见他们后说:
“向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致敬!”
“把他抬到这儿来!”
“请把鲜花转送给他!”
一辆小轿车驶近家门口。人群中让出一条道路,汽车从容不迫地停在篱笆门旁。格利葛里·依万诺维奇从汽车里走出来,陪同他的是索契市党委领导人。
“全乌克兰的管家人万岁!”人群中发出这样的声音。“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万岁!”
格利葛里走进了屋子,问候了尼古拉,吻了他,亲切地握着他的手说:
“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孩子。”
安详、面带微笑的尼古拉躺在床上,只是面色显得十分苍白。
格利葛里·依万诺维奇慢条斯理地、简捷地吐出每一个词,用稍带乌克兰的口音说:
“我由衷地高兴,亲爱的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授给您列宁勋章 ,并深信它能够使您进一步增强为社会主义建设事业服务的健康和力量。
“与此同时,谨将列宁勋章有关的一切证件转交给您。向您转达苏联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加里宁同志的祝贺。这是米哈依尔·依万诺维奇写给您的几句话:
“‘尊敬的奥斯特洛夫斯基同志!我向您致敬,同时祝贺您荣获列宁勋章 。衷心祝愿这次受勋能使您为全苏维埃人民有益的工作产生新的力量。谨致的敬礼!米·加里宁,1935年11月21日于莫斯科。’
“热烈地祝贺您,”格·依·彼得罗夫斯基继续说,“祝贺您荣获最高奖赏,我希望这个奖励能对您的工作有益,为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唤起新的力量。”
彼得罗夫斯基结束了讲话。
摄影用的照明弧光灯亮起来了,开始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电影摄影机像一只大蝉发出唧唧的响声。
格利葛里·依万诺维奇向尼古拉的床前弯下身来。金色的列宁勋章在他手中闪闪发光。他珍重地把勋章别在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制服上,慈父一般地吻了他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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